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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家南边有一处深宅大院,这处院子原来的主家姓袁,袁老爷是庄上的地主,有良田百亩,有两房太太,两房太太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,他六十多岁的时候染上了大烟瘾,把万贯家财挥霍一空,不知什么原因,在他临死的时候又娶了一房太太,三太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丫头,袁老爷活着时喊她巧姑。巧姑嫁到袁家两年后,袁老爷死了,把这处残瓦断垣的院子留给了她。巧姑很能干,她把院子简单地修葺一番,每个屋子垒了大通炕,改头换面,袁家院子变成了人来人往的旅店。住店的都是清一色的男人,大多是拉纤或者扛包的苦力,这些人都是外来的,冲着繁华的赵庄码头来的。码头上专门有揽活的把头,把头从买办那儿揽来活自己不干,一个货包二百斤左右,他扛不动,他把活交给苦力,苦力面朝黄土背朝天,赤裸裸的肩膀和脚丫磨出了厚厚的老茧,汗珠子砸在脚底下,砸出了一个个坑,一双脚下两个坑、两碗汗珠子两摊血,拿到手的钱却寥寥无几,把头财大气粗,如果你嫌钱少可以不干,排着队找活的苦力挤破头往前拱,单等着你撂挑子。巧姑对苦力的遭遇很是同情,她的父亲曾经也是一个苦力,活活累死在码头上,父亲死了后,母亲带着她改嫁,养父把她卖给了一个修鞋的老头,老头临死之前把她托付给了庄上的袁老爷,袁老爷人不坏,他明面上娶了巧姑,实际上是为了让巧姑继承他的老宅。巧姑没想靠旅店发大财,相比永乐街上的其他店铺,她的收费比较便宜,只要有饭吃,有衣穿,只要不被卖来卖去,她很满足。苦力不能按时交付住店的钱,她也不撵人,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给。大多苦力愿意到她家住店,她的主顾越来越多,她一个人忙不过来,雇佣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给客人做饭洗衣,招了一个十几岁的男孩,帮忙收拾客人住的房间、清扫院子。她又在东厢房后山墙上打通一扇门,开了一家小食品店,卖瓜子糖果之类的,取名“袁家铺子”,铺子门口是赵庄的南北街,叫葫芦街,这条街像个瓢,孟家在葫芦街的西北头,靠近瓢把子。街道不宽能跑马车,是孟家的马车;街上闲逛溜达的人不多,匆匆忙忙的身影不少,几乎都是四周的住户。街东面的巷子里住着庄上的佃户,巷子口穿梭着肩上扛着锄头的男人,一个个衣不遮体;女人手里牵着破衣烂衫的孩子,后背上背着婴儿,胳膊弯上挎着菜篮子。鼻涕拉涎的小孩一步一回头,小眼珠子盯着袁家铺子的方向,他们都知道身后的铺子里有一个漂亮的女人,还有各种糖果甜食,娘亲每天揪着耳朵嘱咐:“离着那个女人远点,否则敲断你们的腿。”

女人们的话不单单是说给孩子听的,也是说给她们老爷们听的。巧姑站在她家铺子门口,小嘴里嚼着瓜子,吐着瓜子皮,顺带着吐出一溜哈气,她的动作不蔓不枝,妖娆多姿,有的男人忍不住偷偷瞅她一眼,耳边传来婆姨炸雷般的吼声:“肚子里装着一锅凉水,双手抓不住锄头,哪来的外心思看闲的腚疼、上蹿下跳卖骚的野猴子?”

巧姑听到了也不生气,把双手揣进怀里,猛不丁喊了一嗓子:“尕娃娃露着屁股蛋了,冻红了,你娘也不知道给你缝块褡裢遮遮羞?俺巧姑看到了……”窜进巷子的女人也不搭话,扭着脖颈,用刀子般的眼神狠狠剜她一眼,硬拽着孩子往家走,咕哝着腮帮子,嗓子眼里骂骂咧咧三个字:“狐狸精。”

巧姑没羞没臊地呲着雪白的牙齿嘿嘿一笑,一边继续磕着瓜子,一边瞟着来往的行人。天接近了中午,鸟儿飞跃不远处的河滩,轻盈地落在树梢上,呼扇着隽逸的翅膀,歪着小脑袋,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,盯着枯枝逢春嫩芽青;阳光撒在大街上,墙角的雪变成了水,一溜溜雪水肆无忌惮地泗流,路面越来越泥泞;家家户户烟囱里钻出来的炊烟融化了屋脊上的冰凌,黑糊糊的冰水顺着参差不齐的瓦檐坠落;北风萧萧刮过墙头和屋脊,卷起茅屋上几绺草在半空飞舞,慢悠悠飘在路上的泥水里,黏在冰上。街道上冒出几个穿街走巷的小买卖人,卖香烟的脖子上挂着沉重的木盒子,有气无力地往前走着,懒洋洋地吆喝几声,声音在喉咙里;货郎肩上的挑子随着他的脚步上下颤悠,高一声低一声招呼着零星的行人;卖鞋垫子的女人胳膊肘上挎着篮子,头上包着破烂的三角巾,露出一双躲躲闪闪的眼睛……这一些小商贩是从永乐街上回来的,剩下的货不想带回家,到葫芦街碰碰运气。巧姑飞着媚眼瞥着走近的货郎,尖着声音,“喂,卖小玩意的大叔,您留步,俺想问问您,您有没有碎布头?”

货郎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,一套青灰色长棉袍包裹着他矮小的身体,脚底下露出一双黏着泥巴的棉布靴子,棉袍太长,走路扫着脚后跟,他很聪明,在腰上系了一块宽宽的红带子,从腰带里面拽出一截棉袍,多余的那截搭盖在腰带上,干净利落了不少。货郎屁颠屁颠蹿到巧姑身边,把货箱子放在巧姑的脚前,一边打开两个木箱子,一边油腔滑调:“老板娘,您需要什么随便拿,俺这箱子里要什么有什么,孩子的拨浪鼓,老娘们的裹脚布,男人的尿壶……”“呸,看你的嘴不是把尿壶,而是油壶,黏着胡子打滴溜,嘴巴里瞎出溜,俺只需要几块布头补补衣服,其他的俺不稀罕。”

巧姑从货郎的箱子里抓起一把木梳子在手里摆弄着,“吆,您还别说,这把梳子挺好看,上面还有镜子,像是洋玩意儿,大叔,您的这把梳子多少钱呀?”

“还是小老板娘见多识广,这东西是从日本货栈弄来的,难得一见,是缺手货。”

“哼,俺是成心问您,给您一根杆子您就往上爬,不怕杆子折了跌坏了哪儿?这东西咱们这边早就有了,小时候俺见过,俺祖母梳妆镜前有一把这样的梳子,你还想骗俺?”

货郎猥琐的眼神直勾勾盯在巧姑水灵灵的脸上,阿谀取容:“嘿嘿,什么也骗不了你,你一个俊俏的小寡妇……”正说着,一个卖糖葫芦的从货郎背后一闪而过,巧姑站直了身体,轻轻喊了一嗓子:“卖,卖糖葫芦的大哥__”货郎顺着巧姑的眼神看过去,一个大汉的身影急冲冲直奔北面的巷子,他肩上扛着一个草靶子,草靶子上插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。“这哪儿像做买卖的,主顾吆喝都没听见,俺纳闷呀,怎么没听见他叫卖声?他走这么快急着去投胎吗?”

货郎撇了撇嘴角皱皱眉头,心里突生好奇,他疑惑不解地注视着那个高大的背影。巧姑踏着小碎步,扭着腰肢走到货郎的身前,挡住了他的视线,伸出莲花指在他眼前晃了晃,“大叔,您发什么呆?您在想什么?您认识那个卖糖葫芦的吗?”

货郎似乎没听到巧姑问什么,他卯不对榫,答非所问,“日本人在码头上贴了悬赏布告,说什么,说什么八路军游击队炸了坊子火车道,如果,如果有知情者……”“呸,你净瞎说八道,你是不是钻钱眼里去了?俺看他是奔着孟家去的,孟家二少爷躺在炕上一年多了,他最喜欢吃刚出锅的糖葫芦,孟家有钱,两个铜板只买两根,必须是带着热乎气儿的。”

“喔,是这么回事呀,俺说呢……”货郎不怀好意地讪笑着,悄悄把手伸向巧姑的屁股。巧姑轻捷地跳开身体,躲开货郎的爪子,侧目而视,“你们男人没个好东西,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俺一个弱女子,您不害羞,俺还要脸呢。”

货郎喜不自胜,往巧姑眼前凑凑脸,喷出一口臭气,“老板娘,你的意思是让俺晚上来,是吗?”

就在这时,身后的铺子门开了,从里面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头,一张腼腆的脸,“掌柜的,四婶让俺问问您,今中午做几个人的饭?”

巧姑胡乱地从货郎的木箱里抓起几块布头,从衣兜里掏出几文钱扔在箱盖子上,“大叔,以后您来赵庄多带一些布头,让俺好好挑一挑。”

货郎贼溜溜的眼珠子端详着巧姑细腻光滑的脸蛋,咕噜咕噜嗓子,吞咽着口水,连连点头,“好好,一定,一定,俺下次来赵庄住你的店里,随便你挑选……”打发走了货郎,巧姑往孟家南门瞭了一眼,从怀里抽出一方手帕捏在手里,一扭一摇一晃回了铺子。孟家二太太陶秀梅不愿意与巧姑和穷人做邻居,多次提出搬家,每每说起这个话题,孟正望定会用其他话搪塞过去,这处院子是老爹留给他的,他念旧,更多的是不舍得这儿的一草一木。孟家发家史很简单,孟老太爷年轻时候是码头上扛包的,赚了钱买了一条渔船,他用渔船运送货物又赚了一桶金,盘下一家杂货店,盖了这处院子。孟正望结婚成家时,永乐街没有现在繁华,姌姀用娘家陪嫁买下永乐街上一块地皮,开了一家粮店,粮店挣钱后又盘下一个二层楼的酒馆。孟家北依着一座不高不矮的山丘,这座山属于孟家,山不大,树不多,山上有一个避风亭,有三间草屋,有一个篱笆院,很是安静。巷子西面有一条小路,小路前面有一个碾房,碾房两旁是庄稼田,尽头是一条小河,河里的水是从弥河来的,河道不宽,河底不深,河道两旁有树,杨树和柳树最多。夏天河水清澈见底,绿树成荫,河水里倒映着婆娑的柳枝,柳枝上趴着知了,嘈杂的叫声此起彼伏;庄稼汉赤裸裸上身,露着形销骨立、黝黑黝黑的身体挥汗如雨,渴了、饿了掬一捧河水填填饥肠辘辘的肚子。困了、累了,把锄头往地头一扔,躺在树荫下眯一口;河岸上乱石嶙峋,女人蹲在河边洗衣服,拿着手里的破衣烂衫,伤心落泪;捡柴火回家的孩童,把一捆捆柴草丢在岸边,光溜溜跳进河里,溅起一簇簇浪花,撩起一阵阵笑声,小丫头躲在树丛里,害羞地、悄悄地偷窥着男孩子们嬉闹。站在孟家大门洞子里,一河,一碾房,一树,一田地,一笑声尽收眼底,这是孟正望不舍得离开这块风水宝地的真正原因。远远看着,孟家三进三出的院落遮掩在密密扎扎的树荫之旁,气势高大。正南门口外面,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坐在台阶两旁,四周院墙又高又长,青砖绿瓦,墙下种着几棵石榴树,和柿子树。东北侧院墙上有一扇对着街口的大木门,门洞子很宽,能进出马车;门口外面有一个拴马桩,拴马桩是拴马的立桩,也有寓意事事如意的意思;拴马桩旁边有棵高高壮壮的榆树,根结盘固,横竖七八的的乱枝搭在墙头,随风落下几根枯枝,挂在门檐上游荡,掉落在巷子里,很快就会被街对面的孩子捡走;门口外面的街道比较干净,两道深深浅浅的车辙,清清楚楚从葫芦街络续到东西大街上。卖糖葫芦的大汉窜进了孟家东巷子,他头上的棉帽子遮住他粗大的眉眼,上身一件破棉袄,看不清颜色,破破烂烂;下身一条大裆棉裤,膝盖上摞着几个补丁。“卖糖葫芦啦……刚出锅的冰糖葫芦香甜脆口……”声声绵绵入耳。脸上淌着鼻涕的小孩子从墙角旮旯里窜出来,围拢到卖糖葫芦大汉身边,一双双小眼睛直勾勾盯着草靶子上亮闪闪的糖葫芦,一根手指塞进嘴里,津津有味地吮吸着。大汉把草靶子杵在孟家门口榆树下面的雪堆里,他的大眼睛扫视过不远处的巷子头,一个小女孩从后山墙里探出半拉身子,她的小眼睛紧张地瞄着孟家的木门,小表情怯弱又拘束;她的脚上踩着木屐,身上穿着青色印花日本长袍,这是一个日本女孩。孟家的木门动了几下,不窄不宽的门缝间伸出一只细皮嫩肉的手,手掌心里端放着两枚铜板。一个女子细腻委婉的声音飘出了门缝:“卖糖葫芦的,给俺来两支。”

“好,您别着急,俺马上给您送过去,您是俺的老主顾了,这两只糖葫芦的山楂果是俺精心挑选的,多滚了一遍冰糖稀,小少爷吃了定会胃口大开。太太,今天天气不错,小少爷没出来晒晒太阳吗?街上风大,都说春捂秋冻,他出来多穿点衣服……俺从河道口绕过来的,湾头河的冰还是那么厚,路上的雪化了,麦田的小麦露出了头。”

大汉说着从草靶子上拔下两根糖葫芦,走近孟家木门,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包住竹签子头,把两支糖葫芦顺着门缝续了进去,随手接过女子递出来的两枚铜板,在大手里掂了掂揣进了怀里,走回榆树旁,从雪堆里抽出草靶子,低头瞅瞅身边聚拢的、可怜巴巴的孩子,从草靶子上摘下糖葫芦,逐一递到他们的手里。孩子们用冻红的小手捧着糖葫芦,开心地笑着离去,身后留下一串串深深浅浅、大大小小的脚印,留下一串串“咯咯咯”的笑声,大汉也笑了,他从草靶子上摘下最后一支糖葫芦,走到巷子口,递给日本女孩。日本女孩满眼疑惑,她一会儿看看大汉,一会儿看看糖葫芦,她不相信眼前的中国男人要送给她一支糖葫芦,她不敢伸手去接。“给,拿着,这是送给你的。”

大汉把糖葫芦塞进女孩的手掌心里。女孩深深弓腰,一口流利的中国话:“谢谢您。”

大汉扛着空空的草靶子窜出了巷子,他的大眼睛越过胳膊肘下面,看向孟家的南门,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提着长袍衣摆迈上了门口台阶。大汉的目光掠过袁家铺子,窗口内站着一个操着手的女子,她的眼睛盯着一个方向,顺着她的眼神往前看,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青年。青年人面容轮廓精致,文质彬彬,左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,右手里抓着一本书,这不是孟家大少爷孟树吗?大汉向前一步,想与孟树打个招呼,他的脚步又收了回去,他想起了袁家铺子里的那双眼睛,那个女子也许正瞧着他们呢,他把头上破帽子往下扯了扯,挨着孟数的身旁不紧不慢走过。孟家人出出进进一般走南门,南门是整个院子的正门,踏进大门是一个影壁墙,墙上雕刻着一棵枝叶繁茂的松树,树下有三只翩翩起舞的仙鹤,洁白如云般的羽毛丰盈蓬松,雪白的头上顶着鲜红的肉冠,风度优雅。前面一只翘着一条细长腿,悠闲潇洒,颇有些仙风道骨,它身后一只张着嘴,露着红色的舌头,勾着唇角鸣九天。两只仙鹤旁边还有一只小的,一双小眼睛如翡翠晶凝剔透,盯视着地上的茶花,三只仙鹤活灵活现,正如:粉壁图仙鹤,昂藏真气多。绕过影壁墙,是一个院井,院井中间有一个莲花缸,缸里水已经结冰,冰色潋滟。影壁墙和院井北面是三间堂屋,每间屋子都有窗户和门,眼下是初春季节,寒气逼人,窗户和门都关着。东西两间是卧室,卧室有单独的门和窗户,东面房间本来是孟家老太太的卧室,孟数从青岛回来后,老太太把她的房间腾出来让给了她的大孙儿居住,她搬去了后院,她说她喜欢安静。孟数白天很少在家,有时候晚上也不回家,他在永乐街上帮他爹打理铺子里的生意。前院一圈长廊通着后院,连着东厢房和西厢房,西厢房里住着侍奉大太太的下人余妈,她与大太太住的卧室只有一堵墙一扇门的距离,如果大太太在堂屋吆喝人,她碾着一双大脚急匆匆赶过去,恭候大太太差遣。余妈睡觉一般不会脱衣服,大太太身体不好,她不敢掉以轻心。余妈是住在耳房余福的婆姨,两口子是山东寿光人,是孟家的远房亲戚,民国时期闯关东去了东北,在东北做生意,1931年日寇侵占了东北三省,东北全境沦陷,鬼子到处杀人放火,奸淫掳掠无恶不作,老百姓身陷水深火热之中,余家两个血气方刚的儿子参加了抗联,一去多年杳无音信。六年前余福带着婆姨爬山涉水回到了威县,投靠了孟家。当时孟家老太爷还活着,孟老太爷很喜欢高大威猛的余福,把他留在孟家看护门院。孟老太爷死了后,他们两口子依然留在孟家,余福除了看护门院,扫扫院井,抽空帮火房的黄忠师傅摘摘菜,洗洗碗,再没其他营生,有吃有喝,风不着雨不着的日子过得挺好,可是,每每想起在东北的买卖和房子,余福心里很是难过,那是他们夫妻二十几年的心血;想到两个儿子不知生死,余妈常常以泪洗面。风刮过了院墙,扔下几层雪,在院井里飘飘洒洒;石基路旁边的苹果树抛下几根枯枝,蜷缩在墙角颤栗低吟。半空漾起婉转低沉的霏霏之音,如山涧泉水涓涓流淌,音波缭绕,光影飘渺,一会儿泫音高嘈嘈如疾风暴雨,一会儿泫音切切如春雨潜入夜。随着音律仿佛看到一位温情脉脉的女子垂眸低头,俏丽的模样若三春之桃,清素若九秋菊,抚琴独坐,纤手一拨,珍珠玉珠落玉盘,一曲琵琶语,两眼泪花流。院门口外传来了脚步声,余福手里抓着笤帚往院门口方向窜了一步,把扫帚立在影壁墙一侧,一边用手背扑啦扑啦前后衣襟,一边迈进了大门洞子,咳咳嗓子,轻轻问了一声:“谁呀?是老爷吗?”

“他余伯,是俺,是俺。”

门外传来了孟正望的声音。“老爷,俺给您开门,您别着急,您好几天没回家了。”

余福打开了两扇门,一缕阳光顺着敞开的门扇照在门口台阶上,落在神采奕奕的孟正望身上。孟正望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,个子不矮,五官端正,国字脸,眉毛不重,不大不小的眼睛宽宽的双眼皮,双眸如水池里的水亮晶晶,嘴巴下有一绺黑胡须,飘在衣领之下,丝丝缕缕整整齐齐,他年轻时候一定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。余福往门旁退了一步,闪开身子让出一条路,探着头向孟正望的身后瞭了一眼,“老爷,今天天气真好,雪化了不少,暖和了许多,您今天……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?拴柱没跟着您一起回来吗?”

拴柱是孟家的长工,是孟正望的贴身随从,也是孟家车夫,他每天负责接送小姐上学放学,其余时间去永乐街粮店帮忙,他没上过学,不识字,体力活他抢着做。随着开门声,琵琶弦音一捻如丘而止,恰如流啭花间的莺歌燕舞随风而去,抛下一缕薄薄的羽纱,从半空缓缓坠落,留下满地寒气。“俺让拴柱去接小姐放学了,他余伯,家里这几天有事吗?”

孟正望撩起长袍跨过了门槛,转身准备关上院门。余福抢先一步抓起门栓,“老爷,还是俺来吧,您快进院吧,去看看大太太……”“大太太好点了吗?二太太和三太太没有吵架吧?”

孟正望往后院的方向瞭了一眼,琵琶余音飘忽在耳边,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,很快,双手不疾不徐整整衣领,神秘兮兮压低声音:“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,俺现在是怕女人呀,嘿嘿,女人多了也是麻烦,害得俺不敢回家呀。”

“老爷,大太太她心胸宽敞,怎么说,她是……”余福用手挠挠后脑勺,低垂下眼神,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回答,眼神越过了影壁墙瞥着堂屋门口。余妈正巧挑起门帘走出了堂屋,她手里端着一笸箩煤灰,她远远地向孟正望弓弓腰,低低喊了一声:“老爷回来了。”

孟正望点点头,故意大声说:“俺去后院看看老太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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